星明 02
星光灿烂，独坐高台。
在常人安寝之时，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我是光禄勋郎中郗萌。
烛光摇曳，通体彩绘的雁鱼青铜灯台在巧妙设计下，将高楼空旷处的风妥善挡住，以使灯火长明。
轻烟袅袅，雁腹中盛满了清水，灯烟经雁颈溶入水中，一切都在悄然无声中发生。
长久注视夜空的眼睛已经有些疲惫，低下头，借着幽秘烛光，我在素白缣帛上写下一行墨字。
——“荧惑起角芒如剑刃，经两角间进退不留止，磨心以行，有伏阵兵。”
停笔，想了想，另起一列，继续写。
——“荧惑守心房间，三十日，地动。又占曰：荧惑守心，有反者，从宗家。”
每夜，都要通过观察星月的轨迹进行星占，并将之原原本本地记录。
这就是我的工作。
卜辞的话语，当然不是我自己想的，全是古已有之，我不过是熟记下来并抄录，以备查看。
熟读谶纬之书，我总是不禁暗想，倘若这些预言中有一半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大概早就动乱到不堪的地步了。
郗氏世代都是史官。
这个世界上没有史官不懂天文。
尽管本朝的天文官已经不必记录历史。
’“究天人之际”，是史官应该做的首要，这是我从小就被灌输的想法。
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
如今，这些记录着简牍的天文书籍，被束之高阁，只有宫禁中从事专门观测的寥寥数人可以接触到。
我正是其中之一。
三年前，我被派到东观，任职星象观测的郎官。
平日里，我是一个低调到乏味的人。
不爱说话，不爱饮酒取乐，不爱奏乐高歌。
人微言轻且无趣，人们几乎将我遗忘。
不过，这样更好。
在如永恒一般的宁静夜晚，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消磨这份寂寞。
寂寞与孤独，是人生必须承受的事情。
凉风略过衣襟，带来丝丝寒意。
坐在浩淼的苍穹下，无边夜色将我包围。
孤独滋味等同。
清凉而通透，琉璃色。
竹简的竹片声噼啪作响，在寂静中格外洪亮。
连接竹片的线绳，已经有些松动，这卷书是我今天傍晚从星明阁角落的那排古籍架的倒数第二层翻到的。
总共有三个人在这里做事，除了我之外，还有负责观察白日天象变化的中郎钟离影和将我们的观测上报给更高一层的长官太史令夏咸。
夏太史令是一个古板而拘泥的人，除了汇报星异，还要记录各种灾异，他年事已高，繁琐的查阅工作自然便由我与阿影完成。最近的任务，是从古籍中将出种种灾异的记录找出，集结成册。
阿影是乐衷于玩乐的人，他仗着比我高一级，便将这些工作全交给我完成。
不过没有关系，独自做这项工作，也有很多乐趣。
从头开始，我仔细分辨已经有些褪色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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